有觉性 以安住且中立的心 照见身心的实相

E5.9《阿姜沃伊开示》-2022年10月5日

来自法藏
Luangpor Pramote Pamojjo


聞 · 法
《出塵蓮開——阿姜沃伊的修行心路歷程》

Ajahn Ooi(อาจารย์ป้าอ้อย)

2022年10月05日|第五屆遠程四念處禪修課程

同聲翻譯|坤能

聽錄、整理|靜慮林


在座的各位,大家好!

今天前來為大家分享關於自己的修行,從一開始直至現在,但需在這很短的時間內作分享。

事實上,自己要能明白「法」是什麼,所耗的時間整整十六年,跟隨隆波帕默尊者學法十六年。

在生命的早期,對法從未有任何興趣。雖然自己是佛教徒,會做功德、做佈施,也會持戒,但有時有些缺失,然而對於修行從未有興趣。舉凡新年、生日或一些大節日,有機會去做功德,偶爾也會聽聽法,但沒有興趣,因為到了說法的地方,就只好聽了,一般自己不太會主動找法來聽聞。

直至中年,生命已過了一半,大約四十五歲左右,就開始來修行。然而最初修行並非基於對法有興趣,主要是因為那段時間泰國陷入金融危機,稱之為「冬荫功」(ต้มยำกุ้ง),自己原是經營生意的,結果破產了。那時生命特別苦,但真正遇到危機時,並沒有進入寺廟,並沒有想要找尋離苦的出路,僅是覺得自己必須解決生命的問題。進到寺廟,僧人怎麼可能幫忙解決那些問題呢?那時依然十分愚蠢。

之後過了好幾年,大約2002年,有人建議:惡業過重,生命極苦,不妨到寺廟持戒,泰國人稱之為「消惡業」。那時希望生命可以好轉,於是就出家、持戒,身著白衣在寺廟待了三天。該寺會指導禪坐,自己也會去禪坐,但做不到,感覺禪坐之後並不寧靜,心不停地散亂。其他人從禪定退出之後,就會分享他們看到的各種禪相,但自己根本沒有看到任何禪相,就連呼吸都看不到。於是覺得自己可能沒有這樣的福報。

幸運的是,自己喜歡讀書,那座寺廟有圖書館,於是就到圖書館內讀書。那時無事可做,因為不會修行。經行,也覺得很煩,為何要走呢?除了酸痛之外,什麼也沒有得到。於是就去讀書,開始閱讀好幾位高僧大德的傳記,覺得有快樂,原來「法」並不僅是侷限於我們能背誦或記得的內容,尚有實修的面向。閱讀之後雖不能立即頓悟,想著先讀讀,先看看書。

在寺廟待了三天之後,對「法」開始感興趣了,於是大量購買「法」方面的書籍,買了十幾本,一次閱讀一本。但越讀越不懂,越讀越發懵:咦?這是什麼?比如:閱讀的第一本書,閱讀完畢後,就感覺——可能再也不想進寺廟了,那是《三十七道品》,因為它特別艱澀,閱讀之後就覺得,自己可能沒有福報。隨它去吧!但依然感興趣。

隨後有位朋友贈予一書,是從網絡下載列印出來的,屬於在佛法上一問一答的內容,也就是關於「法」,有人提問,有人回答。答問之人名為「Santina」(隆波帕默尊者過去的筆名)。

閱讀完畢後,感覺「法」並沒有想像中那麼深澀難懂,自己閱讀了十分艱澀的書,結果並沒有明白,因為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往下走。然而閱讀他的書之後,開始明白,事實上「法」並不複雜,它就是我們身邊之事,與自己有關。

閱讀這本書一段時間之後,就開始尋找——這位作者是誰?那時並不認識。自己四處詢問,後來有人告知他出家了,正在獨修,沒在教導法了。他已出家,法名「隆波帕默尊者」,即撰寫那本書的作者。於是想著:如何能見到他呢?

為時不久,大約兩、三個月之後,又有人贈予另一本書,贈書的人並不知曉自己正尋覓隆波帕默尊者。他贈的書,名為《如實徹見的方式》。

啊!就是這位師父!已尋他大半年以上,尋覓近七、八個月,終於有位麥琪認識他,知道他在北碧府(Kanchanaburi)的寺廟。

初次謁見隆波,前去頂禮他,他就教導:「要會覺知自己,覺知自己的身,覺自己的心。」那時自己並沒有明白。

以前跟隨隆波學法的人並不多,哪天能達十人就已覺得很多了,若有二十人就覺得有些鬱悶了。有時僅有五、六人,他就一位、一位地教導,讓大家認識「走神」與「緊盯」的狀態。

他指出:「迷失了,你意識到了嗎?」

啊?什麼是迷失?不明白。

然後他說:「迷失去想了,你知道嗎?你還是不知道。」

自己不知道,而後誤解為——迷失是不好的,不應該迷失。於是回家以後,拼命地訓練不迷失,訓練如何讓心不迷失去想。

那時依然抓不住重點,但每月都會前去頂禮隆波,他以前在北碧府(Kanchanaburi),於是前去做禪修報告:「隆波,我努力地訓練讓心不想,但做不到。」

隆波可能覺得,唉!教導之後,為何還是聽不懂呢?隆波說:「並沒有讓你不去想,因為心的自然狀態就是會去想。」他說:「迷失去想時,要及時地意識到。」

但自己依然意識不到,因為當迷失在念頭的世界裡,就看不到心的行為舉止。

那時該處林木蔥鬱,有鳥,也有鳥鳴。隆波說:「你看到了嗎?迷失去聽了,心跑到鳥的地方去了,跑到外面去了。」

然而,自己還是看不到。

隆波就如是這般一位、一位地教導,那時的學法機會極佳,因為跟隨他學法的人並不多。雖然學法機會極佳,但由於自己沒有明白,所以還是無法修行。

如前所說,每月都會前去謁見隆波,那時與朋友同去,自己當他們的司機,約好每月謁見隆波一次。當中的一位朋友,每次前去都會被表揚,隆波對他說:「你會覺知了,覺知很好。」每次都表揚他,表揚到自己都覺得十分難過,自己為他們當司機,修行卻不行,心十分鬱悶。

隆波表揚那位朋友之際,自己的心十分悲傷,隆波就指出:「你看到嗎?心是那樣子的。」

當他說「心是那樣子的」瞬間,看到自己的心十分悲傷,在他指出的那一刻,立即意識到了,心醒了過來,看到——哦!原來覺知自己即是如此。看到——之前的心是悲傷的,但在覺知的那一瞬間,已無悲傷,是以對照的方式在覺知。

隨後一直跟隨隆波學法,後來隆波教導看「迷了,知道」,他讓自己念誦佛陀。但念誦佛陀之後,自己覺得苦悶,於是想著:應該還有其他方法。

那時有很多學法資訊,許多修行圈內的人邀請訓練觀腹部升降,想著:也許可以找到自己能做得到的禪修業處,於是就去參加禪修營。

禪修營結束之後,前去向隆波做禪修報告,隆波問道:「你做了什麼?為何你的心是這樣子的?」

心是什麼樣子的?覺得很好啊!

他說:「已經錯了!不對了。」

那時,誤以為修習尚不到位,可能還修得不夠好,於是再次參加禪修營。

回來之後,再度謁見隆波,他說:「已經全錯了,你看!全都錯了,原本已會覺知自己,現在變得全錯了,你的心已全錯了。」

咦?我覺得很好啊!

那時尚未明白修行原則,尚未明白隆波教導的重點,於是拼命掙扎著想讓自己會修行。

他說:「你可不可以不再參加禪修營了?」

那時,自己對隆波很有敬信,既然他這麼說了,那就:「可以!可以!不去參加禪修營了。」

他說:「你試著重新念誦佛陀。」

於是,自己重新念誦佛陀,直至十分苦悶,頭就像是有顆大石,特別地沉重,極為苦悶。

他說:「你在緊盯,不要緊盯,就只是念誦佛陀,要輕鬆自在地念誦佛陀。」

輕鬆自在地念誦佛陀?怎麼做?

由於自己有錯解,誤以為做正式禪修練習之後,心必須寧靜,而自己的秉性是特別喜歡散亂,那就只能打壓心,否則心就會跑去想,跑去散亂了。基於採用的方式是「必須寧靜,必須讓心待在一處」,於是強迫心僅能與佛陀在一起,如此就會苦悶。修習越多,則越苦悶,直至頭都要爆炸了。

隆波說:「已經修錯了,需要改換業處,現在來觀呼吸,並沒有直接觀呼吸,而是觀身體呼吸。」

於是便改換禪修業處,頭的沉重感,轉移到胸口處,十分憋悶。為什麼?因為依舊是過往的習慣,努力控制覺知,控制心不往它處跑,讓它僅待在呼吸的身體上,於是如前一般憋悶。

再度向隆波做禪修報告,隆波說道:「心習慣於緊盯。」

他說:「不要修行吧!徹底忘了修行,不需要修行了,不需要做正式禪修練習,先輕鬆自在地活在世間。」

我想離苦、想修行,結果隆波讓我不修行,接下來該做些什麼好?

如前所說,基於願意相信師父的指導,他怎麼說,就怎麼做。於是,不做正式禪修練習了,輕鬆自在地活在世間。但依然持守五戒,那時對自己較為嚴格,必須持守五戒。

雖不修行,但每月依然前去頂禮隆波,謁見隆波時,他看了一眼說:「還不用修行。」

如此為期約六個月,直至他說,過去修錯了,心習慣於緊盯,無論改換何種禪修業處,都依然會緊盯。但心已開始慢慢從緊盯中退出了,因為忘了修行的感覺,已放任它迷失在世間,迷失在日常生活中。

接著他說:「好!現在可以開始修行了。」

開始修行,他就說:「現在觀心,可能你還看不到,那就先去觀身,行住坐臥,做些什麼都去覺知自己。」

那時觀身,行住坐臥、經行之類的,然後去覺知身體。一段時間之後,再度向隆波做禪修報告,他又搖頭:「錯了,又修錯了。」

又錯了嗎?

那一年,根本沒有「對」,一直全是錯的。他說:「觀身,其實是將身體作為家,而你這麼修習,將身體作為監獄,然後將自己的心囚禁在內,不讓它去往它處。」

他說:「家,我們可以來,可以去。這個家,如同臨時的家,它是我們禪修的業處。心可以迷失,我們僅僅只是去意識到——它離開了臨時的家,離開了身體。」

早期努力讓心不迷失,這就是誤區,依然還是原來的誤解——努力讓心不迷失,結果將心囚禁在身體內,不讓它去往它處。

他說:「修錯了,你再次不用修行。」

又不修行了嗎?那何時才可以離苦?內心不斷地如此質問。

如前所說,自己對老師的教導言聽計從,他讓自己不修行,那就不修行了。

大約三個月以後,再向隆波做禪修報告,他說:「可以重新做正式禪修練習了,經行或禪坐都行,然後去觀呼吸。」

在過去人們到寺廟修行時,他們都會禪坐,一動不動的。而在自己的骨子裡依然深信,做正式禪修練習時,心必須寧靜,於是就極力讓心寧靜。其實,那即是緊盯的誤區。

那段時間,認識了阿姜蘇納瓦,他撰寫了一本書,其實那是在隆波寺廟結緣的書。阿姜蘇納瓦第一本撰寫的書,書名為《日常生活中覺知、覺醒、喜悅》。自己閱讀之後,覺得——簡單,不難!就只是覺知、意識到自己,覺知自己正在做些什麼。在日常生活中走動,知道有身體在走;心是如何的,也知道,就是那麼去覺知。那時覺得很簡單,於是開始去找阿姜蘇納瓦。

那時僅有一位指導老師,就是阿姜蘇納瓦,他教得很容易——迷了,知道;走神了,知道。僅是如此。想著:就只是這樣嗎?事實上,如同隆波的教導一樣。

由於過去聽了高僧大德的教導,類似於原先的資料庫存依然殘留——禪定就是寧靜的意思,因此認為禪坐必須寧靜。就是此處!自己原先資料庫存所殘留的誤解,成為自己所有修行的背景,於是就會去緊盯,就會是如此的。

一旦閱讀了阿姜蘇納瓦的書,感覺——為何如此簡單?就那麼簡單嗎?就會有這種感覺——會簡單至這般程度嗎?

直至有機會與阿姜蘇納瓦見面,向他當面請教,老師就只教導這個——迷失了,要及時地意識到;迷失去想了,要及時地意識到。

那時,返回觀察自己,其實自己特別喜歡想,即使已認識「覺知自己」是何等臉孔,但又去想了。一旦想到覺知自己,其實並沒有真正覺知自己,僅是想到覺知自己,卻誤以為那就是覺知自己了。依然還無法知道「真正覺知自己」和「想著覺知自己」的區別。

於是持續不斷地修行,每月依然會前去向隆波做禪修報告,持續不斷地修行,就可以開始觀察了。一旦有了臨時的家,若我們不緊盯臨時的家,不緊抓臨時的家,當心離開臨時的家時,就開始可以看到區別了。

比如:我們在觀呼吸或觀身體呼吸,當心迷失去想時,就會忘失,感覺不到呼吸的身體了。觀察這個,一旦看到的瞬間,就開始明白「迷失」或「走神」的狀態,尤其是認識「走神到意根」的臉孔是如何的。這類似於開始可以修行,會覺知自己了。走到這一步,用的時間近乎五年,就是如此坎坷,一直都是坎坎坷坷的。

直至最後體會「心迷失」是什麼狀態,「心迷失去想」是什麼狀態,如同嬰兒開始會爬,但依然不會行走。如是不斷地用功,用時間不斷地去觀。

忘了分享另一項內容。早期自己想要修行時,待在家難以做到,因為雜事纏身,沒有屬於個人的時間,於是便去尋找場地或寺廟。由於隆波的寺廟沒有提供住宿,那就找能提供獨修的寺廟,至少讓自己從日常生活中抽離,在一處能獨處的地方。

於是,認識了另一位高僧大德,也就是隆波甘恬長老,自己便前往蘇卡多寺,那是一處修行的場所,每次大約逗留五至十天不等。該處幫助自己暫時卸下生活的負擔,自己的心會更為平靜。

周圍的環境可以輔助,讓自己的心更為平靜,如此自己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境界(sabhāva)。不確定對其他人而言,這是否必須,但對本人而言,那時處在工作繁重之際,偶爾找個地方獨修,至少可以將日常生活中繁雜的事務暫放一旁,於是心便可以寧靜至一定的程度。

另作為輔助的即是——當心寧靜時,就會有快樂,那屬於寧靜的快樂。這種快樂,讓自己的心不過於散亂。當心平靜至一定的程度時,若有任何動靜,就能清楚地照見。如果心過於散亂,四處亂竄,若有何物摻雜進來,亦看不清楚,因為心本身即處在動蕩不安之中。

事實上,若有機會與自己更多地在一起,將外在事務暫放一旁,對我們的修行能起一定的幫助作用,尤其對本人的幫助很大。因此,那段時間經常會去寺廟。

如此一路摸著石頭過河,直至開始看到「迷失」的狀態是如何的,「覺知自己」的狀態是如何的,才開始了解自己屬於何種根器與秉性,自己的心原來的基礎是如何的,其實即是——瞋心較重。

事實上,過去瞋心很重,有何事發生就容易生氣,而且怒氣難消。生氣之時,想到生氣之事,又會再度生氣,因此生命中有極多的苦和瞋心。

由於特別上進,生氣時就會壓抑在心,盡力不關注它,排斥這種狀態,而說——我瞋心不重,我是好人!於是不斷尋找各種方式對治生氣,比如:憶念彼此都會死亡,為何要對他人生氣呢?或想著:他就是如此,他的生命很苦,悲憫他吧!其實自己的內心並沒有真的悲憫他,僅是努力地對治自己的症狀。

其實,那時並不知道自己正在對治,不敢直接面對自己內心生起的狀態。直至開始會覺知自己了,才看到——其實自己是在生氣的,而且瞋心很重,有時僅是煩躁,有時則怒氣沖天。若誰說話,自己聽不順耳,情緒很容易就變了,而且還會反駁。

但處於持戒的階段,不能反駁他人,僅能不斷地提醒自己:不能說、不能對他說不好的,必須持守正語戒,於是就會有一定程度的壓抑。必須壓制自己,因為自己已下定決心持戒。

於是開始反觀,其實自己是有瞋心的,而且一直都有瞋心。當對治那個狀態時,就會看到自己努力地在對治。有時是透過努力不關注它的方式對治,比如換個心境,換看別的事物,因為在內心深處,自己覺得瞋心不好。

一旦開始會修行之後,隆波就教導:「別干預它,當有什麼狀態出現時,要去覺知,別去干預。」

那時,阿姜蘇納瓦念了三段內容,但自己做不到,僅是不斷地提醒自己,內容如下:

心是什麼樣子的,就知道它是那個樣子的;

如其本然地觀照,也就是如實觀;

能觀到什麼程度,就什麼程度。

自己修行時,往往會想知道很多,比如:有人向隆波做禪修報告,他看到胸口處有盤旋,不斷地生滅、生滅……自己就會覺得:為何我從未看到?我已修行那麼久了,但這人一修行就看到那麼多境界(sabhāva)。聽到就覺得,他真棒啊!為何我看不到呢?於是就會拼命努力去看。

阿姜蘇納瓦就會提醒:「如其本然地去知道,不用尋找,沒有出現的狀態就不用去尋找,能觀到什麼程度,就什麼程度。」

如果我們努力更多地去觀,有時已提前等著看,那是看不到什麼境界(sabhāva)的。自己努力背這些內容,提醒自己。然而真正動手修行時,又是另一回事,想更多地覺知,想更少地迷失,修行路上一直都是如此的。

直至隆波來到是拉差(Sriracha),寺廟有提供住宿,一年可到寺廟住上一次。在寺廟時,開始感覺與高僧大德較為親近,想著修行必須很好,於是整日經行、禪坐,即使睡著也禪坐,也經行。

當做禪修報告時,隆波說:「你看到了嗎?這是帶著煩惱在經行,因為有貪心的動機——想修行很好。」

那時並沒有看到,根本不認識這個狀態。

學習的每一法,所用的時間很長,包括貪心的動機。那時修行已近乎十年,根本不認識這個狀態。即使隆波指出了,依然還是看不到。

隆波指出之後,第二天自己依然還在寺廟,隆波說自己修行有貪心,但並沒有看到。於是想著:試著放鬆經行,隨它去吧!依舊經行,於是就鬆開了。

隆波就說:「鬆開了。」

學習每一法,所用的時間很長,可謂「十分緩慢」的一個人了。

現在重新回到瞋心這個主題。一旦開始看到自己一整天都有瞋心,向隆波做禪修報告:「我知道了,我是瞋心很重的人,瞋心就是基礎。」

他說:「你剛剛才看到嗎?」

啊?以前沒有看到,因為特別喜歡上進。

隆波說:「你剛剛才看到?」

「對!對!看到一整天不是小的瞋心,就是大的瞋心。」

他說:「你去觀吧!」

那時也觀照、也去看,但有時一邊看,一邊排斥,一邊對治。簡而言之,就是做不到如實觀,喜歡進去干預。為什麼?因為在自己的骨子裡,依然深信瞋心不好,必須消滅它。

隆波說道:「無論生起什麼狀態,好或不好,它都在演示法,同樣演示三法印,生、住、滅。」

那時就去觀察。直至某天,跟一起工作的同事吵架,看到瞋心湧起,強烈地衝上來,那時心並沒有刻意去觀些什麼,而是突然之間意識到,看到瞋心成了被觀察的對象,生起「覺知的心」,知道剛才有瞋心冒起來了。

哦!原來就是這樣子的。

隆波曾說,若透過大腦明白,進入的是大腦,並沒有真正進入至心。除非真正看到境界——哦!是這樣子的。

看到瞋心,看到瞋心是其他的事物,心作為觀者,然後它滅去。

哦!原來如此,它是自己滅去的。

那時沒有多想那是什麼三法印,根本沒有關注,僅是感知到它。每一部分用了很長的時間去觀,包括瞋心這一部分。

較後的修行,看到「法」可以幫助我們的生活更為簡單,於是就會越來越寧靜與快樂。尤其自己瞋心很重,一旦可以看到「心迷失去想」……以前瞋心完全控制自己,讓自己十分苦。當瞋心生起時,假設我們與某人吵架,或對某人說的話語十分生氣,心很快就會跑去想,一想又生氣,一想又生氣,一而再、再而三地重複蹂躪自己、傷害自己……透過「迷失去想令自己生氣的事情」,瞋心就會被造作出來,然後控制自己的心。

一旦看到「心迷失去想」的狀態,突然意識到——它是自行生起的。原本我們放鬆地坐著,突然之間這件事情浮現了,一浮現就進一步去想。比如:我們與某人吵架,他對我們說了些什麼,他的話語刺激我們。每想一次,就再刺激我們一次,我們就會疼痛,有新的瞋心。

一旦開始看到「心迷失去想了」,我們開始意識到時,念頭就滅去。它尚未來得及造作出瞋心,我們就先意識到了。那曾經傷害自己的瞋心,一直控制自己的瞋心便逐漸減少了。它並沒有完全消失,依然還有瞋心,僅是我們重複去想來傷害自己的模式……有時同樣的事情,可以傷害我們好幾個月,甚至好幾年。每想一次,我們就會再次如原先那般苦。

一旦我們看到「迷失去想」的瞬間,念頭滅去,整個(流程)滅去了,我們的心開始覺知。有時去想其他事情,沒有想到那些令我們有瞋心之事,我們就可以舒服、輕鬆一些。就是此處!

瞋心較為粗糙,且容易觀。以前努力地想看那些微細的狀態,而沒有觀察——自己心的品質尚無法看到。隨著自己不斷地修行,感覺應該提升自己的心,觀的品質要能從粗糙看到細膩,然而這又是另一個讓自己緩慢的因素——努力地要觀自己看不到的現象,忘了去看那些真正生起的現象。自己可以觀到的境界(sabhāva)不去看,反而忽視它們。

一旦修行,自己的領悟就會有次第地提升。起先覺得自己明白了,但持續不斷地修行,就會發現以前的理解不正確,又會出現新的理解。進一步修行,又會不斷出現新的理解。

這條道路,我們不斷地從自己的錯誤中學習,何時不做錯,那就是對了。因此隆波開示:「何時不錯,何時就對。」

有些人用的時間不多,有些人用的時間很多,自己總共用了十六年。明白隆波教導什麼,耗了十六年;明白佛陀的法,耗了整整十六年。

已經講完了。

事實上,十六年很漫長,有些事情記得住,每一次分享個人經歷時,分享的內容都不一樣,其實全是真正發生的事情,僅是自己會想到哪一部分。

阿姜巴山:十六年直至今日,您是怎麼能走到今天這一點的?有何法在背後支撐,以至成就今天的您?

阿姜沃伊:事實上,直至今日已二十年,跟隨隆波學法已二十年了。何法?其實有一段時間遇到氣餒,大約是修行的早期五年,修行一直是錯的,每次做禪修報告,隆波就說:「錯了、錯了、錯了。」自己感到十分氣餒,怎麼做都不對。

然而,無論怎麼氣餒,每月依然前去頂禮他,同時也不理解自己,十分氣餒也還是前去。感覺自己怎麼修行都不對,何時高僧大德才能表揚一下自己?每一次見到隆波,隆波就問:「你做了什麼?」不必做禪修報告已知,肯定又是哪裡修錯了。

以前隆波的教導不像現在那麼細膩,他會說:「你要自己去體會。」隨後自己就回去體會,努力看自己究竟做了什麼,因為他問:「你做了什麼?」於是就看:我做了什麼?

有沒有回答阿姜巴山的問題?

有一法,其實即是「忍耐」。無論怎麼氣餒,都前去寺廟,無論感覺如何——十分自卑,覺得自己這一輩子沒有任何福報,做什麼都不對,怎麼做都不對,高僧大德從未表揚……忍耐!每月都前去,將自己「很慘」的修行,每月都前去給高僧大德看,其實那即是「忍耐」。

還有另一法就是敬信,無論自己的修行多麼慘、多麼差,依然對法有敬信,對高僧大德有敬信,就是這一點,導向自己的修行自始至終。

忍耐,能想像得到嗎?每次向隆波做禪修報告,他都搖頭說:「錯了。」所有前去的人都獲得表揚,僅對著自己說:「錯了。」那時極為氣餒、灰心,甚至回到家沮喪一星期,然後重新開始修行,就是那種忍耐。

若氣餒,對自己感到極度自卑就放棄了,那不可能到今天。其實,忍耐極為重要,自己也覺得自己是特別忍耐的一個人,就是咬牙忍著——怎麼錯,依然還做;每次做,每次都錯。

這有沒有回答您的問題?

阿姜巴山:這就是想讓中國人聽的。

阿姜沃伊:必須忍耐!事實上,修行,我們往往都會有所期待,必須好,必須好,好,好,更好,更好……當高僧大德說修行不好之後,一旦心力下降、退失,便沒有信心。有時忘了一切是有進步與退步的。即使退步了,到了一定程度,它還是會進步的。只要有修行的時間,在正式禪修訓練用功培養覺性(sati)。

在做正式禪修訓練或在日常生活中培養覺性時,無論心多差,都要去用功。退步是無常的,到了某一點,如果我們依然在用功,就有機會可以進步。

忘了分享一件事,阿姜蘇納瓦的第一本書《在日常生活中覺知、覺醒、喜悅》。那時在修行時,自己把生活與修行區分開。以前會做早晚課、禪坐,但並沒有修奢摩他,那時已明白自己的秉性是無法修習奢摩他的,因此採用的方式是觀呼吸之後,去看「心的迷失」、「迷失去想」。如果坐在自己的佛堂內,就沒有太多外緣干擾,主要就是「迷失去想」,禪坐時就去觀。

一旦把生活與修行區分開,在日常生活中工作時,就會徹底忘了修行,因為覺得那不是修行的時間。但閱讀了阿姜蘇納瓦的那本書,就會感覺:哦!實際上,在日常生活中自己也能修行。於是開始反觀在日常生活中出現的境界(sabhāva),也就是去看——滿意、不滿意;喜歡、不喜歡。

比如:離開家去工作,今天堵車堵得很厲害,很煩。於是就會看到生起的現象——心煩躁、焦慮於趕不上時間,因為堵車堵得很厲害,就會看到了,因此修行就增加了。

在日常生活中增加修行,觀得很簡單,由於自己的瞋心很重,對嗎?那就去觀有瞋心,也就是「心煩躁」和「心不煩躁」,僅是觀這一對也行。

到了公司,旁邊有餐館,先去用餐,看到湯特別好喝,於是就點了,但一放到口裡又生氣了——哎!看起那麼好喝,怎麼一點都不好喝?味道根本不行!開始生氣了。一會兒看到——哦!又生氣了,對湯生氣了。

尚有另一現象,就是對金錢十分吝惜,就可以開始觀了……

比如:在公司上班,去上廁所就是在經行,就是這麼覺知,上廁所也完全可以覺知,看到身體走。那之後,修行與生活就水乳交融了。

早期出現的狀況是——自己會特別刻意地覺知,因為想要更多地覺知。但能記住阿姜蘇納瓦的那句話——「能做到什麼程度,就什麼程度」,於是提醒自己。

在工作時,由於很多時候需用到電腦,心就會迷失在屏幕裡。有時甚至一整天都迷失在其中,根本沒有覺知自己,心就不滿意了,覺得迷失太久了。但什麼也做不了,因為必須工作。如果不迷失很久,就無法工作了。

那時覺得,能觀到什麼程度,就什麼程度。基於阿姜蘇納瓦的那句話——「能觀到什麼程度,就什麼程度」,即使半天覺知一次,也勝於一次都不覺知,因為自己依然需要工作。

自己工作的狀況就是必須用到禪定,這種禪定與修行的禪定全然是兩回事。但必須要做,因為自己必須賺錢,必須謀生。餘下的時間,就做點滴的累積,在日常生活中累積積分。

無論如何,身體都有移動。比如:上廁所、與別人交流……瞋心重之人很容易觀照,有時我們正用心工作,聚精會神時,電話卻響了,又生氣了,誰打電話來?禪定壞掉了,電話一響就生氣了,對電話生氣了。然後反觀自己——誒!煩躁了。一旦電話響,心開始煩躁,就可以觀了,就是不斷地使用這樣的方法。

如果我們在日常生活中沒有扔掉覺知自己,無論如何還是可以觀的,僅是觀得多或少,取決於每一個人的職業,也取決於個人。

阿姜巴山:到了今天,您覺得「法」很奧秘嗎?

阿姜沃伊:根本不奧秘。

以前隆波說法,聽聞他的法,他的心比我們殊勝多了,覺得自己怎麼可能來到他那般程度呢?自己拼命地努力,卻根本沒有那樣的素質,於是就會覺得「法」太深奧、太神秘了,陳述不清……類似於覺得它特別神奇、殊勝。

隨著自己持續不斷地修行,發現它並沒有什麼神奇、殊勝的。它神奇、殊勝,但它並沒有特別難,僅僅只是觀身、觀心。

事實上,每一個人都有身、有心,僅是我們往往關注外在,忘了回來看自己的身、自己的心。

其實我們就僅是重新改變自己的習慣,修行就是改變自己的習慣,改變一直迷失在外的舊習慣,返回來偶爾觀自己的身,觀自己的心,就是那麼簡單。

以前隆波說它簡單,內心想著:它簡單在何處?然後跟別人交流,它簡單到太難了!怎麼都不容易啊!

事實上,它簡單就在於——我們什麼都不用做,明白嗎?我們僅僅只是返回來覺知自己的身、覺知自己的心即可。

餘下的,心會自己工作——它要提升,它會自己提升。我們僅是播因,也就是不斷地返回來覺知自己的身,覺知自己的心,常常地回來覺知自己的身,覺知自己的心,以正常的心,回來看身心的常態。

但我們往往會想,修行必須十分特別、不一般,於是就會讓它變得複雜。比如:我們禪坐時,必須讓心一動不動,讓心寧靜。對本人而言,自己修行到死,這一輩子都不可能讓心入定,不可能的!也許得用上好幾世才有可能做到。

事實上,其他道路是存在的。過去誤以為必須要能入定,才能有知者的心,這才是修行。一旦自己修行,就會開始看到,對於那些無法修習奢摩他的人,尚有另一條道路可以選擇,即——只是覺知自己,有覺性,一瞬間、一瞬間地有覺性,那是另一條道路。

當我們能覺知自己,有覺性,同樣會獲得禪定。即使這禪定很小,但我們不斷地積累,一樣可以開發智慧。

如同隆波經常開示,其實是佛陀之法:「一個人之所以離苦,是因為智慧。」對於無法修習奢摩他的人而言,尚有另一條道路。若自己以前的愚蠢沒有消失,依然堅持入定,到現在就依然還是那麼禪坐,而且會很苦,因為做不到。

它簡單,看到之後,它簡單。但想要簡單之前,自己卻做了很多複雜之事。在十六年間,自己努力做複雜之事。隆波說它簡單,就相信了,但做不到。於是就會覺得,可能對隆波而言,它簡單;但對我而言,可能不簡單。有時內心會反駁。

它簡單,它簡單在於——僅僅只是讓心放鬆,以正常、平常的心,去認識及了解自己的身、自己的心。

阿姜巴山:您剛才說「一個人之所以解脫,是因為智慧」,哪種智慧導致您能明白法?導致您走到今天。

阿姜沃伊:阿姜巴山,您可不可以不要問那麼難的問題呢?(笑)

事實上,以前想要有智慧,真的想知道自己有沒有在開發智慧。向隆波做禪修報告時,往往都會努力地問:「我有沒有在開發智慧了?」

以前隆波看到了,自己卻沒有看到。當生起覺性時,比如:心看到某些境界,那顆心是有禪定的,也就是心安住成為知者、觀者。一旦看到之後,覺得好神奇,打從出生以來,從未看到這個境界(sabhāva),於是就會努力去想,去與高僧大德的教導作比照。一旦拼命地想,就會散亂。

於是做禪修報告時,隆波就說一句話:「要笨笨地去修行。」

那什麼時候才可以有智慧?如果愚痴、愚蠢、笨笨地修行,怎麼可能會有智慧呢?

不知道隆波怎麼教導其他人,但自己被刺激了好幾次——要笨笨地修行。自己想要有智慧、想要聰明,而隆波卻讓自己笨笨地去修行,那何時才可以聰明呢?

其實,有時我們的心已經看到境界(sabhāva)了,比如看到瞋心,心安住成為知者、觀者,瞋心成為被觀察的對象。「瞋心」是不善法,「覺知的心」是善法,一旦善法生起了,不善法自動滅去,就會看到它滅去。如果心有足夠安住的禪定,就會看到它滅去。事實上,已經看到三法印了。

但因為自己想要知道,於是就會繼續去想:那是不是三法印?其實並沒有必要透過思維尋找那份領悟及知見,因為我們已經看到境界,已經結束了,心已經獲得學習,它已經看到某些現象生起,某些現象滅去。

有時,自己能意識到「心是自行工作的」,比如:有時我們心情很放鬆地坐著,突然想到那些曾經令我們有瞋心之事……心想到有瞋心之事,就會造作出瞋心,剛才的放鬆消失了,有瞋心冒出來。就會看到——誒?無緣故的,心想到那件事情,我並沒有刻意要想,心是自己跑去想的。

事實上,這也已經看到——心是自行在工作的,而且無法控制。它要想這件事情,它會去想,就會將那些事情想出來,然後開始造作出生氣。

有時也會有快樂,它也會造作出快樂,但那些造作會控制自己的心,而後就會迷失在造作裡。

確實看到了,但因為想要明白,想要有智慧——透過自己思維而獲得智慧。雖然已具有毗缽舍那的智慧了,因為不確定而想要回顧,類似於返回看,結果又重新回到思維的智慧。

那時想要有智慧,但較後才明白,為何隆波說「要笨笨地去修行」。我們帶領心去看,心看到了,就看到了。

自己甚至曾請教隆波:「心會知道嗎?為何它沒有告訴我呢?」

它自己知道,卻未曾告訴我。於是隆波才會說,要笨笨地去修行,心自身已經知道結束了,但自己會感覺——心知道了,自己卻不知道。

阿姜巴山曾經指出:「你看到了嗎?心是自行工作的。」實際上,心已經看到了,但因為自己想要知道過程,就變成思維的過程了,導致被蒙蔽、遮蓋。

有一次,阿姜巴山到那空沙旺(Nakhon Sawan)時,指點自己,還記得嗎?自己坐著吃飯。那時阿姜巴山問:「你看到了嗎?心跑到境界裡去了。」那時意識到心在碗裡,並沒有在觀,於是看到了,OK結束,因為心已經意識到,心已經看到了。

若自己努力想透過思維去觀,那已經從毗缽舍那掉出來了。只要還努力想要透過思維去明白,就已經從毗缽舍那掉出來了。

心明白——言語道斷

阿姜巴山:「我們明白」和「心明白」區別大嗎?

阿姜沃伊:又開始問很難的問題了。

阿姜巴山:以您的境界,無論如何都可以回答的。

阿姜沃伊:「我們明白」是透過思維而明白,但「心明白」並不一樣,「心明白」是沒有語言的。

我們透過思維明白,就會有語言、有文字,在大腦裡會有解釋。但心在看境界時,它明白的那一瞬間,是鴉雀無聲的,沒有任何語言文字,心也沒有說些什麼,它就只是知道,而且極為迅速,僅是一剎那。

僅是那麼一剎那,心就已經累積智慧了。心已開始積累智慧,只是剩下何時達到量足夠。不曉得有沒有回答您的問題?

阿姜巴山:已經回答了。

阿姜沃伊:(分享出來的這些內容)類似於沒有目的,心想說些什麼,就是那些內容;想分享什麼,就是那些內容。在解釋這些……不是解釋,而是在分享自己個人的修行時,因為十六年間犯的錯誤非常多,有時能憶起,有時透過阿姜巴山提問,才記得忘了分享這一部分,就能憶起。

實際上,自己的一些角度,尤其是氣餒這一部分,想與大家分享,無論如何氣餒,都別放棄!

以前心氣餒、灰心,但重新回到世間亦回不去了,心也不要再回到世間了,但在「法」上也待不下去,因為做什麼都是錯的,無處可待。回到世間,覺得再也不享受了;回到「法」上,又依然很灰心,什麼都做不了,類似處於中間地帶,感到十分孤獨,沒有靠山。

最後仰賴於忍耐,也就是不放棄,無論如何氣餒,都不放棄!然後繼續修行。修行所闖入的誤區、所犯的錯誤,讓自己認識錯誤的長相——緊盯是如此的,自己緊盯卻沒有意識到。

有時我們緊盯,看到境界如同是我們在看。比如:看沉在水底的物質,我們是將頭鑽入水中,睜開眼睛看。確實看到了,對嗎?但我們並沒有看到自己的頭鑽入水中。有一天,當我們的心安住,如同將自己的頭伸出水面,才會意識到自己前面的修行,其實是將頭鑽入水中了。

這樣確實是看到境界(sabhāva),而非沒有看到,因此才會意識不到自己的頭已鑽入水中。為什麼?因為自己有看到境界,但屬於浸泡式地看。

阿姜巴山往往都會指出:「心跳進去與所緣粘合在一起了。」但自己沒有看到心跳進去了。直至心有力量,安住起來了,才會看到——哦!剛才自己的頭鑽入水中了,與頭沒有鑽入水中時,那是有區別的。於是,自己就會清楚地看到不同之處,這就是從自己的錯誤中學習。

因此,所有犯下的錯誤,並非毫無價值,它是有價值的,因為它成為我們的經驗,讓我們可以認識各式各樣的境界與狀態。

無論是對或是錯,其實是一起累積的,從那些錯誤中學習。如同隆波所說的,只要不「錯」,那就「對」了,對與錯一直都如影隨形。

若從不犯錯,那根本不可能,無論如何都必須試對、試錯,類似於我們必須左一步、右一步,才能慢慢地契入正道,不再搖擺就會契入中立。但在這之前,必須先左擺一次,右擺一次,因為沒有保持中立。跌跌闖闖直到某一點,當累積的量足夠時,就開始能契入中立,那時才開始提升自己心的品質。

阿姜巴山:非常地美!今天的法非常地美!事實上,想讓您分享那時去那空沙旺(Nakhon Sawan)的部分,可以分享嗎?

阿姜沃伊:事實上,十幾年的修行就是如此坎坎坷坷的,向隆波做禪修報告時,屬於隆波從不表揚的人之一。你想一下,那可是多麼痛苦、多麼難過之事,從未受表揚。

以前跟隨隆波修行很久的一些弟子,他們能掌握修行原則,簡而言之,就是能背得住隆波教導的原則,於是就幫忙當助教,可以與初學的新生做分享。於是就會有這樣的禪修班,由助教來幫助那些新生。

那時前來寺廟的人很多,好幾百人,而有機會向隆波做禪修報告的人很少,所以他們需要找靠山,於是便會有老弟子作為助教,安排一些禪修班作分享。

安排了好幾年,後來那些後學的新生比助教的修行更好,隆波就說:「現在的助教已經不行了,後面來修行的新生會更好。」因此讓阿姜巴山專門針對助教老師主辦禪修班。

那時,老師本人也是助教老師之一。隆波說助教老師不能像新生一樣,一天僅用功十分鐘、二十分鐘,為何全被後學的新生插隊了?因此一天至少必須修行一小時。

那時,自己禪坐十五分鐘,腿就開始疼痛了,就會去經行。經行十五分鐘,又開始酸痛了,因為年紀大了……年紀大時才來修行,精力也不足了。因此一般正式禪修訓練是半小時。然而隆波說要增至一小時,就開始鬱悶了。但想說OK,既然高僧大德這麼說,基於十分相信他們,那一小時就一小時!

課程結束之後,十分鬱悶,一小時……事實上,自己覺得在日常生活中都已經可以觀了,但他說心力不足。如果力量不足,心就無法修習毗缽舍那,因為禪定的力量不足。於是想著:一小時,那就一小時吧!而後心特別地沉重,但還是去用功,開始一天一小時。

所採用的方法就是——天尚未亮,就提前起床一小時。因為對自己而言,晨間十分寧靜,誰都尚未甦醒,而自己醒過來修行。晚上較難,因為年紀大了,酸痛又累,身體沒有力氣,晚上電池已快耗盡,修行就不行了。每個人觀察自己,選擇適合自己修行的時間段。

那時五點鐘起床,修行一小時。那之後一年……對吧?阿姜巴山,自己就是這麼用功一小時,維持一年,直至阿姜巴山去那空沙旺(Nakhon Sawan)辦禪修班,阿姜蘇納瓦也前去,於是請求允許跟隨他一起去。

那時正式禪修訓練持之以恆用功了一年,若說一年也不完全,因為自己已經不斷地累積積分十六年。

直到抵達那空沙旺,第一天阿姜巴山尚未到,於是就自己去修行,自己主要以經行為主,後期由於年紀大,腿腳不好,主要經行較多,因為自己本身喜歡走,走是可以的。於是就走,經行。

一旦阿姜巴山抵達了,就做禪修報告。阿姜巴山就說:「在緊盯,你看到了嗎?心與身體聚合在一起。」

於是就去走,看到身體動,觀身體動,一旦心迷失去想,就重新回到身體上。其實說「回來」也不正確,是重新歸零,並沒有拉心回來。一旦重新回來覺知身體,心又會跑了。

第二天就不走了,不像正常經行般走來走去,僅是走著逛風景,因為那是一座公園,四處走走,心很放鬆。心迷失,看到「心迷失」,就這麼看,看到「心迷失」。

用餐的時候,阿姜巴山指出:「你看到了嗎?心跟吃飯的狀態聚合在一起,心跑到碗裡去了,並沒有安住成為觀者。」

當阿姜巴山指出的那一瞬間,類似於彈出般地看到:哦!剛才心在該處。一旦看到了,後續就可以不斷地看到了。

在用餐時,阿姜巴山分享他曾去蘇卡多。如果誰曾學習隆波田的禪法,就會認識隆波甘恬長老。那時阿姜巴山分享隆波甘恬長老的經歷。

由於自己認識隆波甘恬長老,感覺他十分慈悲。隆波甘恬長老慈悲的能量,自己的心可以感覺到,他散發出來的慈悲,僅是看到他,心就會有法喜、柔軟,而且有慈悲,他的磁場能鼓動自己的柔軟,含有慈悲的能量在內。

他分享隆波甘恬長老,但現在已經圓寂了。那時僅是憶念起隆波甘恬長老,內心就有了法喜、有了慈悲,感覺心十分柔軟。

阿姜巴山就說:「如果修行,你就憶念隆波甘恬長老,因為心很有力量,有快樂的力量。」

隆波帕默尊者說:「快樂是生起禪定的近因。」這是佛陀之法,但後期不太讀法談書籍,主要以聽隆波的法談為主。

那時心很有力量,十分滋潤、愉悅,禪定的力量湧現了。

到了傍晚,阿姜巴山在說法,基於阿姜巴山的能量,心打開了接收法,那時是有禪定的。到了時間,心就變了,類似於禪定的力量足夠,一直與自己走了那麼久的智慧之累積,剛好合適了,於是就明白法了。

阿姜巴山是負責分娩的醫生。

事實上,後來明白了,其實根本沒什麼,那份領悟僅是一丁點,非常少。僅是明白——什麼現象生,什麼現象滅,無法控制,僅是如此而已,並沒有明白很多,或多神奇,就那麼簡單。

僅是知道這一點,心就開始剝離出來,類似於從那些讓自己苦的事物中剝離出來,越來越能剝離出來了。但依然稱之為「僅有一丁點智慧」,並不知道很多,因為未曾學過經典理論。

閱讀法談書籍,一般有兩種情況:第一是發懵;第二是睡著。閱讀時都會這兩種狀態,但聽聞隆波的法,已經過過濾,是我們很容易理解的,學習或聽聞就會較為容易一些。

僅是這些,總共十六年,直至現在已是二十年半了。第一次見隆波是在2002年1月29號。

阿姜巴山:問題快結束了,最後一個問題,您還記得住嗎?您聽聞的是哪一法?

阿姜沃伊:事實上,阿姜巴山那天的開示,自己記得特別牢的就是:「你看到了嗎?心不是『我』。」就是那裡。那天,阿姜巴山說:「你看到了嗎?心是自己工作的,它不是『我』。」主要就是這個。

那時不確定,其實聞法時,並沒有想要理解阿姜巴山所講的內容,類似於記不住所說的內容,主要僅是聽到這一點,說:「看到了嗎?心不是『我』,看到了嗎?『我』不存在。」這個還記得住。

阿姜巴山:差不多了。阿姜妮還有什麼嗎?今天的「法」非常地美,隨喜功德!善哉!

(完結)

三法印(tilakkhaṇa)——又稱三相,即:苦、無常、無我。


靜慮林聲明:

本文內容未經課程老師及譯者審校,若有任何疏失,皆歸咎於聽錄、整理者的責任與過失。若有疏失之處,請以泰文的開示為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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